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剑起余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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剑起余波: 【剑起余波】第八章:广云斗琴

    作者: 子龙翼德


    2022/08/11


    写在前面:上一章因为与前作的联动难得回复还挺多的,不过这一章开始进


    入第二个场景,更多的新人物也会在之后登场,剧情可能还要两三章铺垫,希望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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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八章:广云斗琴


    天色渐明,可坐落在念隐山腰的小屋却是没有丝毫动静,吕松昨夜送别师傅


    之时多饮了几杯,酒后又练功到深夜才睡去,即便是屋外来了客人,吕松也毫无


    察觉,犹自做着美梦。


    红衣少女隔着房门便听到男人打呼的声音,不由得轻骂了一声:“好个懒人,


    姑奶奶我奉命带着回家救人,你却在这呼呼大睡,着实可恨!”可话虽如此,她


    倒也没闹出太大动静,小心推开那从未上锁的屋门,径直向着床铺走了过去。


    床榻之上,吕松身子七扭八歪的横躺着,一床薄毯盖在身上,只露出大半个


    脑袋,嘴上起伏不断,与鼻息里发出的闷鼾声交相辉映,“呼噜呼噜”的响个不


    停。红衣少女走到近前倒是轻笑了一声,这少年她这些年见过几次,但大多是下


    山采买时远远瞧上一眼,知道他是大师姐门下苦儿小师侄的少爷,因而对他多有


    好奇,如今近距离查看,倒确实是一表人才,难怪念隐门里有不少人拿他打趣。


    近距离观摩了一阵,红衣少女倒也满足了好奇,正思虑着该如何唤醒吕松,


    却没想着门外却是突然传来一道稚嫩的呼喊:“少爷!少爷!”


    呼呼大睡的吕松顿时惊醒,似乎是察觉到身前红衣少女的气机,立时双目睁


    开,身形陡起,双腿一蹬便将那盖在身上的薄毯踢了出来。


    红衣少女见他惊醒正要说话,可没想着吕松出手极快,那看似寻常的薄毯竟


    是带着几分剑意与杀气,婀娜身形连连后退,及至退到屋外,娇躯翻转,却是用


    背上的包袱挡在身前。


    “砰”的一声,薄毯与包袱尽皆炸裂开来,现出的却是一只七弦古琴,红衣


    少女冷哼一声,翻身挥舞,如玉葱般纤细的手指搭上琴弦,只轻轻一扫,立时便


    有一道七彩气波自古琴划出,直冲吕松这间小屋。


    “啊,少爷小心!”


    满脸惊异的苦儿高声呼喊,可瞬间便被这“轰隆”一声巨响掩盖,只一瞬间,


    小屋便被那琴音气波炸了个粉碎,只剩下漫天的尘土和一道拄剑跪立的男人身影。


    “哼,就你这两三下,也敢跟姑奶奶动手!你......”红衣少女对自己这一记


    琴音颇为满意,可刚要去查看吕松的状况之时,面色却是变得有些怪异,先是震


    惊,随即便是双颊羞红,闭上双眼破口大骂道:“你,你无耻!”


    原来吕松独居惯了,睡时多是将身体脱个干净,先前盖着一层薄毯倒还没发


    觉,如今薄毯掀开,屋子被炸个粉碎,如今身上可是连半件衣物也无。


    “少爷,你还好吧?”苦儿赶紧冲了上去,她自小跟随吕松长大,倒是对这


    般情况不甚见怪,脸色稍稍有些晕红,但好在来时特备了一套换洗衣裳,赶忙将


    衣服批盖上去。


    “她,她是?”吕松受伤不重,但赤身裸体站在 两个女人面前多少有些尴尬,


    待得穿戴整齐才开口询问。


    “她便是我三师叔了,念隐门琴峰的峰主,琴无缺。”


    吕松闻言倒是 坦然了不少,念隐门三位峰主他当然早有耳闻,剑峰苦修 剑道,


    千机峰长于机关,而这琴峰则精于琴乐管弦,从前他只以为这琴峰多是精通音律


    的娴静大家,可没想着如今见着的这位峰主竟是这般模样。


    琴无缺见他朝自己盯个没完,登时有些不悦:“看什么看,原以为你是个正


    派君子,却想不到如此不堪,当真是......当真是丢了咱们念隐门的脸,苦儿师侄,


    要我看,你还是莫要跟着他了。”


    苦儿撇了撇嘴,朝着吕松看了一眼,随即又朝着琴无缺看去,一时间竟是没


    分出师叔话里的玩笑意味,苦声哀求着:“师叔,少爷......少爷他很好的,是我


    将他的衣服带回山了,他这才......”


    “呸呸呸,谁要你解释了。”琴无缺哪知她这般不识逗,听她又要说些不着


    调的话,赶忙出声打断。


    “不知琴峰主前来,所为何事?”几人闹了半晌,吕松这才寻着空挡探问起


    琴无缺的来意,可没想到这一问,竟是让琴无缺和苦儿面面相觑,一时间却都不


    知如何开口。


    “哎,你自且看看罢!”终于,琴无缺打破沉默,将那信件递了过去。


    吕松接过信纸,脸色自是大变,那心中所说的礼部员外郎吕海阔,便正是他


    的亲生父亲。


    “怎么可能?他平日里最是严谨,向来是只求明哲保身的,怎会无端妄议立


    储之事?”吕松面色凝重,显然对这消息有意怀疑。


    “自然不会这么简单,”琴无缺嘀咕了一声,继续说道:“我二师姐那头接


    到的消息,立储之事可能是个幌子,真正牵连着的,是摩尼教。”


    “那更不可能,他,他们......”吕松语声有些激动,显然对这结果更加怀疑。


    “事实如何,总要查了才知道,师父此次命我下山便是为了这桩案子,你若


    想回去救人,不妨给姑奶奶做个跟班。”琴无缺那明媚的眼球稍稍转了一圈,师


    父只让她陪着吕松去救人,如今吕松在她嘴里变成了跟班,这微妙的变化便已让


    她心中畅快,也算是报了刚才这厮耍无赖的仇了。


    “少爷,”苦儿靠得近前扯了扯吕松的袖子,欲言欲止。


    吕松倒是露出笑容,在她的小脑袋上拍了拍:“放心,我没事的。”


    “少爷,师父说我近日落下了许多功课,这次不让我随你下山。”


    “无妨,”吕松点了点头:“我与吕家早已断了干系,这次回京不过是查个


    明白,但尽人事便好,不会有什么危险。”


    “那少爷一路小心,苦儿等你回来。”


    ***  ***  ***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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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***  ***  ***


    燕京自古繁华,虽是在一百年前的大战里陷于鬼方异族之手,但毕竟作为一


    国之都,百余年的兴修宏建,燕京城如今也已楼台高立,热闹非凡。


    吕松与琴无缺二人一路快马加鞭,只不到两日功夫便已进了燕京,一别 十年,


    吕松却仍对燕京的大街小巷熟络非常,领着琴无缺直奔吕府。


    吕府全家下狱不过七八日的时间,吕府大门便已贴了封条,周遭院墙塌了好


    几处,显然是鸡鸣狗盗之辈见府中无人来浑水摸鱼,不消进府便能瞧出院中的凌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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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我就说吧,这被抄了家的院子能查出个什么来,你在这除了哭哭鼻子以外,


    还能查什么?”琴无缺看着吕松那颓然的模样不由得撅起了嘴,故意朝他调笑了


    起来。


    果然,吕松有些不耐的回怼了一句:“那琴峰主却又有什么地方可去?”


    “我当然有!”琴无缺翻了翻白眼,故作高深道:“你就好生跟着便是。”


    言罢便当真领路前行,吕松见状连忙跟上,却不想这琴无缺才走两步便寻着


    一位街边摊贩问起路来:“大叔,请问那‘广云楼’在何处?”


    那街边摊贩闻言却是朝她上下打量了一眼,眼神竟是莫名变得淫邪了起来:


    “小娘子生得这般俊俏,又何必去广云楼讨生活,要是实在不堪,在下也能接济


    的。”


    “什么意思?”琴无缺自是不知他言语何意,可话音未落便被吕松一把捏住


    手臂,直将她从摊贩处拉扯开来。


    “你做什么?”琴无缺见他蛮横的将自己拉开,虽是不明用意,但毕竟身在


    燕京没有立即发作,直到街角无人处才质问出声。


    “广云楼是燕京最大的烟花之地,燕京城里无人不知。”吕松淡淡的回了一


    嘴,倒是对那摊贩的无知言语不再提及,显然是怕这喜怒无常的琴峰主当街杀人。


    琴无缺“啊”的一声惊呼,随即又捂起了嘴,脸色一会儿粉白一会儿羞红,


    前后变化倒是颇为精彩,不过她到底也有些修为,半晌之后已然恢复如常,只朝


    着吕松轻咳了两声:“咳咳,那个,既然你知道广云楼,那便带路吧。”


    ***  ***  ***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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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***  ***  ***


    华灯初上,广云楼里灯火通明,座无虚席。


    琴无缺按着吕松的吩咐换了身男装,才刚刚靠近广云楼的大门,门外迎客的


    老鸨龟公便两眼放光的围了上来:“哟,这是哪里来的 公子,竟是生得这般俊俏。


    “


    琴无缺下意识的躲避着老鸨们的搀扶,目光朝着吕松看了一眼,显然是对这


    架势有些手足无措,可吕松自小十岁离家,又哪里去过这等地方,被这群浑身散


    发着浓香的女人环绕,一时间更是头晕脑胀,自然也没法主持大局。


    “秦 公子,别来无恙否?”两人为难之际,广云楼正厅角落里却是传来一道


    声音,两人侧目一瞧,却见着一位头戴青帽的中年男人独坐在一桌酒席上朝他二


    人招手,吕松与琴无缺对视一眼,这才安心的朝老鸨们言道:“我们是那边座的。


    “


    “小人姓历,家中排行第三,两位唤我历三便好,千机峰主早有旨意,让小


    人在此候着。”待得吕琴二人落座,这中年男士便朝二人拱了拱手,小声的自报


    家门。


    “原来你就是历三,据说你仰慕我二师姐的机关术,自愿在这燕京做一枚暗


    子?”琴无缺倒是听说过历三的名字,这番言语也自是向吕松表明这暗子的身份。


    吕松不禁朝这历三打量了一番,果见他面貌身材多是平庸之色,放在这人多


    眼杂的,倒也算是做暗子的上佳之选。


    “千机峰主技艺高超,历三自是万分崇敬,三年前千机峰主才只稍稍点拨了


    小人一些,小人便靠着这手艺入了工部,如今对外的身份是工部军器监的一名小


    监司,这才打听到了吕大人案子的一点儿内情。”


    吕松闻言顿时目光一凝,余光向着周遭扫了一圈,直到确定了四周情况,这


    才小声问道:“有何内情?”


    历三也知事情缓急,将脑袋稍稍凑近了些才道:“据小人查探,是有人奏报


    天子说吕家与摩尼教有所勾结,天子着大理寺撤查,却没想着在吕府中搜出几箱


    军械。”


    “几箱军械便能定罪?”吕松自是有些不信。


    “当然不止如此,吕大人是员外郎,从六品,家中护院备些刀剑自是无妨,


    可那批军械做工精良,却又并非出自我朝军器监之手,这便耐人寻味了,尤其是


    那批军械里有一箱黑石,我问过查验的同僚,说是那黑石材质特殊,一旦捏碎便


    能于顷刻间散出浓烟障人耳目。”


    “黑石、浓烟、障人耳目。”吕松脑海里不禁浮想起当日在飞云堡时摩尼教


    几人在剑无暇一剑之威下撤走时的情形,似乎与历三描述的黑石颇为相似,而那


    日情形麓王自然要奏书上表天子,这一番比对,这案子,自然便是一目了然。


    “天子对摩尼教忌惮已久,自不会对外宣传摩尼教的事,故而便想了个妄议


    立储的由头抄了吕家,一来顺藤摸瓜揪住摩尼教暗子,二来也是对立储之事敲山


    震虎。”


    吕松眉头紧锁,这案子若是牵连到摩尼教,那便是触了天子逆鳞,翻盘无望,


    可他出身吕家,自然知道家中那位一向是明哲保身,平日里大话都不敢多说一句,


    又如何会与摩尼教有所牵连?


    “莫不是有人谋害?”


    “哎,就算是谋害,这事儿也无从查起,据闻那摩尼教高人都是飞檐走壁来


    去自如的主,他们若是要用这几只箱子害人,自然也不会留下 把柄。”


    “不会,他一个小小员外郎,与摩尼教毫无瓜葛,即便是要害,夜里飞入府


    中一刀便杀了,又何苦这一出。”


    “会不会是政敌?”琴无缺插了句嘴。


    然而吕松却是冷哼一声,言语里颇为不屑:“哼,他这一辈子谨慎惯了,纵


    是儿女有事,他也宁肯委曲求全,又哪里来的政敌?”然而吕松说着说着脸色却


    是莫名的有了变化:“是了,怀璧无罪,匹夫有罪,他小心谨慎不愿树敌,可不


    见得旁人不将他视为敌人。”


    “喂,你在说什么啊?”琴无缺听不出他话中所指,当即不耐烦的朝他喝了


    一声。


    “就拿当今天子立储之事来说,公主、宁王、齐王三派林立,可他却一边不


    占,虽是明哲保身之举,可眼下天子年迈,立储之争愈发严峻,若我是这三派之


    一,定会先料理了这些不愿站队的隐患,这才好放开拳脚与其他两派比划。”


    “有点道理!”琴无缺倒也明白了过来:“那按你的意思,公主、宁王、齐


    王这三位,皆有可能是害吕家的人咯?”


    吕松微微摇头:“公主应当不是,我年少时见过她一面,她似乎对吕家有拉


    拢的意思。”


    “那便只有宁王和齐王了。”琴无缺撑了之手在桌案上,跟着动了一番脑筋,


    这会儿倒是只想做做着最简单的算术。


    可没想到她这一声才说完,耳边却是传来老鸨们的一声高呼:“天爷嘞,没


    想是宁王驾到,拜、拜见宁王!”


    三人闻言俱是侧目望去,却见一位器宇不凡的华服男子携着七八名武服打扮


    的护卫走进楼里,一时间引得四方侧目,一众老鸨龟公连带着十余名姑娘迎了上


    去,热情的呼拥起来。


    “他便是宁王?”吕琴二人俱是朝着这位华服男子打量起来,这宁王虽是上


    了 年纪,可毕竟出身贵胄,这一身华服穿戴在身自是仪表堂堂,见他面色和蔼,


    虽是不与这群老鸨聒噪,但也不去打扰旁人,只自顾带人寻了个最中心的位置坐


    下,身边人这才朝老鸨吩咐道:“宁王是为了云些姑娘来的,张 妈妈,你且唤她


    出来吧。”


    见吕琴二人面露疑惑,历三赶忙解释了起来:“这位‘云些’姑娘是这广云


    楼这两年才出的一位清倌人,据说是生得我见犹怜,姿容绝佳,又精通音律,琴


    艺无双,前些日子宫里的一位乐师上门挑衅,可没想着听了云些姑娘的琴曲后竟


    是潸然泪下,直言此生再不敢抚琴,当真是笑死个人。”


    “竟有如此人物?”琴无缺闻言立时来了兴致,看向宁王那桌的眼神里更显


    好奇。


    围在宁王身边的老鸨自是满面春风,眉眼几乎都快合到了一起:“原来是为


    了云些姑娘,宁王有心了,我这就唤她出来,”说完便要朝后院走去,可没走两


    步 便又回头朝宁王拱了拱手:“那老身便先祝宁王抱得佳人啦!”


    “呀,原来今日是云些姑娘梳拢的日子,难怪宁王如此大张旗鼓。”历三猛


    地拍了拍大腿,显然也是才想到这一节。


    “梳拢?”琴无缺有些不明其意。


    “便是第一次接客。”吕松倒是直言不讳,他出身也算大户人家,虽也是第


    一次来这广云楼,但对这些词也不陌生。


    “......”琴无缺稍稍陷入沉默,似乎才想起这广云楼是什么地方,然而这一


    般的勾栏行径于她而言或许感触不深,但一想到适才历三所说的那位精通音律的


    女子今夜便也要落得个以色事人的下场,心中便多少有些不忿。


    “云些姑娘来啦!”


    过不多时,广云楼二楼便传来了一记高呼,立时便引得全场注目,几名丫鬟


    环簇之下,一位身着紫衣长裙的少女抱着一柄长琴缓缓向着一楼高台走了上去。


    “果然是我见犹怜!”云些虽是这一两年里声名鹊起,在场之人倒也有不少


    见过她的模样,可即便如此,盛装出场的云些依然成了全场的焦点,紫衣翩翩,


    长裙覆地,脸上虽是略施粉黛,但却比寻常女子更显淡雅,烟波流转,举止之间


    却是自带着一股娴静之气,更是让人心生爱怜。


    “云些姑娘好,却不知今日这梳拢仪式是何规矩?”


    清倌人梳拢向来有些讲究,有早早选好了合意之人的,有当晚竞价,价格者


    得的,也有那咛诗作对,搏佳人一笑的。今日宾客云集,更是有宁王这等权贵到


    场,台下宾客自是好奇她的规矩。


    云些只顾着将手中长琴置于琴台,自有身边丫鬟上前答话:“我家姑娘醉心


    音律,今日但求觅得一位知音,如此 琴瑟和鸣,传出去也是一番佳话。”


    听得此言,一直端坐不语的宁王却是微微一笑,朝着高台拱手问道:“云些


    姑娘琴艺高绝,听闻连宫中乐师都赞不绝口,我等技艺,怕是入不得姑娘法眼。


    “


    见宁王亲自询问,云些连忙起身行了一礼,这才答道:“宁王放心,云些今


    日只为抛砖引玉,不论今夜能否寻得知音,云些也会选取一位,绝不坏了广云楼


    的规矩。”


    “如此甚好。”宁王听她这话甚是满意,从容坐下,静候着云些的佳音。


    云些亦是缓缓坐定,双目微闭,双手置于琴弦,只听得“铮铮”几声琴响,


    优雅琴曲便就此开始,琴声和平中正,才只开幕便已显出大家风范。


    台下众人此刻自是一片沉寂,无论对这琴曲是否精通,此刻也少不得装作高


    雅模样静静聆听,忽的琴声一转,先前的中正之音渐渐低沉了几分,可难得的是


    低而不断,有如游丝 随风飘荡,连绵不绝,更增几分荡气回肠。


    一曲奏罢,台下稍稍有些冷清,似乎还有些未曾回过神来,然片刻之后,台


    下宾客方才 如梦初醒,纷纷拍手叫好:


    “妙极!妙极!”


    “云些姑娘这琴艺当真是举世无双!”


    待得一众欢呼声过后,云些便由随身侍女搀扶起身,朝着台下见了一礼,这


    才抱着长琴退至高台一侧,由那老鸨上台传话:“诸位大人,今日便是云些姑娘


    梳拢的好日子了,既然云些姑娘立了规矩,那诸位便请各展神通,想来今日来的


    都是音律大才,相信今日定是好曲传颂,将来也是一段佳话。”


    “说得是,那我且先来试一试。”


    “我也来,我也来!”


    老鸨子的话音未落,便有那急不可耐的少年郎们抢头冒尖,有那穷酸秀才放


    手一搏,也有那官家少爷附庸风雅,终归是上了三人,弹奏的曲子虽也清雅,但


    有云些所奏的珠玉在前,这寻常的曲调自然也就变得索然无味起来。


    待得第三人奏罢,等待许久的宁王终是站了起来,朝着台上微微一笑:“云


    些姑娘,本王今日凑巧带了一位府中的乐师,既是来了便也想奏上一曲,若还能


    入耳,还望姑娘莫要辜负了本王的心意才好。”


    宁王这话虽是客气,可言语间却带着几分威胁味道,他既大张旗鼓的过来,


    自然不只是为了抱得美人这般简单,以他的身份,就算是要掀了这间广云楼也是


    绰绰有余的,可他一向自诩风流,如今故意这一出,自是既要风光,又要体面,


    如此一来,才有几分名士风流的味道。但这位云些姑娘显然有些风骨,她若是认


    清局势,只当场竞个好价,那任谁也不敢与宁王比斗,可她却故意设了个比琴的


    场子,显然是不甘愿就此从了这宁王。


    “既是王府乐师,想必是极好的,云些便洗耳恭听了。”


    几番寒暄,宁王身后走出一位老翁,虽是下人打扮,但众人也乖乖的让出道


    来,那老翁抱着古琴直上高台也不多话,立时便开始了弹奏。


    这老翁虽是年迈,可手中技艺却是了得,略显斑驳的手指不断在琴弦上舞动,


    琴声悠扬传出,却似带了几分雄浑沧桑,虽是不如云些曲调中那股我见犹怜的意


    味深长,可比起刚才那几位,但凡有点见识,便能品出这其中的悬殊。


    随着那王府乐师奏罢琴曲走下高台,这广云楼却立时变得安静了许多,除了


    不少围坐在宁王身边的献媚之人,大多数有备而来的 公子哥此刻都是沮丧无措,


    这乐师技艺深厚,又有宁王坐镇,即便是有那琴艺出众的,想来也要掂量一下得


    罪了宁王的下场,如此一来,无人再敢上台,欢呼声也寥寥无几,场面一时间自


    是冷清了许多。


    “诸位大人,可还有想来试一试的?”过不多时,便有老鸨上台问询,目光


    朝着台下轻扫了一眼,终不见有人响应,随即也放下心来,笑道:“既如此,那


    便要恭喜......”


    “且慢!”


    可就在那老鸨一锤定音之际,一声高亢清亮的呼声却是自角落里传了出来,


    众人侧目一看,目光纷纷朝准了吕松这一桌,却见那扮作男儿的琴无缺嘟着小嘴


    站了起来,脸上满是愤然之色,显然是忍了许久终究耐不住心中的惋惜,这才强


    自出头:“这老头弹得倒是不错,可琴声里却无半点生机,连那姑娘的琴意都未


    领悟,又如何......如何......”琴无缺说得脸面晕红,却是连那“梳拢”一词都有


    些说不出口,强自挤了半晌,这才改口斥了一句:


    “总之,他不配!”


    此言一出,现场自是一片哗然,有人起哄,有人责问,一贯隐于暗处的历三


    见势不妙,赶忙在吕松耳边低语了一句便起身撤走,徒留着吕松一人干巴巴的望


    着这位琴峰峰主,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劝说。


    倒是宁王站起身来,目光里却并未流露出多少仇怨:“却不知这位兄台有何


    高见?”


    琴无缺也是直接,正色道:“刚才那位云些姑娘明明是琴声怯怯,心有彷徨,


    而这老头却弹得老气横秋,叫人听了昏昏欲睡,好没意思。”


    这话一出,站在角落的云些顿时睁大了美目,满脸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朝着


    琴无缺的方向看了一眼,见琴无缺生得红唇齿白,面相清秀,心中顿生好感,可


    碍于局势,却也只得默默低下头去,静候着场间变化。


    “哼,好个大言不惭!”可没想到率先反驳的却是那位王府乐师:“阁下既


    如此了得,何不上台赐教一二?”


    “怕你不成?”琴无缺受他一激,显然来了些脾气, 小手朝着那王府乐师一


    指:“今日便让你瞧瞧什么才是弹琴。”言罢便快步走上高台,可她却并未将先


    前桌上的包袱带上,反而是朝着角落里的云些笑了笑:“这位妹妹,且把你的琴


    借我用用。”


    “哼,连琴都没有,还敢在这大放厥词。”那王府乐师见状不禁出言嘲讽,


    可没想着话才出口,身前的宁王却是抬手打断,只见他双眼微眯,面带微笑的看


    着高台,显然是对台上这位俊俏少年颇感兴趣。


    云些倒是没有犹豫,命丫鬟将古琴递了上去,琴无缺顺手接过,却也不急于


    安坐,素指微捻,只在那琴弦轻轻一扫,琴声渐响,立时便让全场鸦雀无声。


    台下众人对琴无缺这一曲并不陌生,在这广云楼里, 司马相如的《凤求凰》


    几乎人人都会,可偏生琴无缺这一声前奏响起,仿佛便有七八具瑶琴、七八只洞


    箫同时在奏乐一般,即便是人人熟悉的曲调,可在琴无缺的素手挥舞下却是极尽


    繁复变化,抑扬顿挫,叫人听了悦耳动心。


    端立于角落的云些闻声顿时脸色大变,莲步轻移,不自觉的向前踏了一步,


    旁人或许只觉这琴声悦耳,技艺高绝,可她却能明悟这寥寥琴音里的别样味道。


    果然,见她心有所动,琴无缺嘴角微微翘起,直将古琴放于琴台,身形安坐,


    曲风突变,先前的沉郁味道渐渐退散,曲调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上攀升,一时间便


    好似那百鸟高鸣,万兽奔腾,直让人连鼓掌的空隙也寻不到,却见这琴无缺素手


    蹁跹行如流水,犹如那百花丛中翩然的彩蝶轻柔绮丽,忽的抬头,目光却是直望


    向云些微微一笑,玉指微微捻在最后一根弦上轻轻一拨,终是为这琴曲划上尾声。


    然而曲声虽散,可云些却仍旧沉浸其中,此刻的她心里早已泛起了无数涟漪,


    双目痴痴的望着眼前这位俊乔 公子,再无半点遮掩,这一曲《凤求凰》,谱的是


    司马相如与 卓文君的相知相识,如今奏来,却不正是她此刻的知音。她方才琴音


    凄婉,曲中意味自是对今夜结果的 未知与彷徨,然而琴无缺这一曲却先声夺人振


    奋人心,而后便是欢快洒脱,以最轻松的曲调 温暖人心,一番奏罢,竟真将云些


    的琴心唤回,这才有了如今的失态之举。


    云些缓步行至台前,双手环于身前,朝着琴无缺深深一躬:“云些拜谢 公子,


    今日能觅得知音,此生无憾矣。”


    “云......云些......”然而这一句赞美在身边的老鸨看来却是万分要命,在她


    看来,这位 公子自然是弹得极好,可今日宁王亲至,就算是他弹得再好,又如何


    能开罪宁王?


    可让人意外的是,安坐于台下的宁王却是缓缓起身,竟是先人一步的鼓掌喝


    彩起来: “妙极,妙极,今日本王也算是开了眼界,此行不虚。”


    “宁王说得是啊,今日何其有幸,怕是往后再听这《凤求凰》都难以入耳了。


    “


    “此曲世无双,当浮一大白!”


    有宁王前头,一时间台下宾客自是赞颂不绝,老鸨与云些相视一笑,却也顾


    虑尽消,这才向琴无缺拱手拜道:“恭喜 公子得了头筹,却不知 公子尊姓大名?


    “


    “我......”琴无缺一时有些愣住,她强自出头倒不是为了云些,只是不满那


    老乐师的琴艺,可如今得胜而归,却又不知该如何应对,灵动的眼眸迅速在台下


    一扫,却只认识那满脸尴尬的吕松,忽的莞尔一笑,计上心来。


    “我可不是什么 公子,我是我家 公子的书童,刚才那一曲便是我家 公子教我


    的,今日也是为我家 公子上台,喏,那便是我家 公子。”


    众人这才瞧见角落里独自坐着的吕松,见他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,不由得


    更为震惊:此人身边一位书童便有这等技艺,却不知是哪里的贵胄人物。


    宁王也朝着吕松瞧了一眼,脸色笑容依旧:“却不知这位 公子如何称呼?”


    吕松这会儿也知不好推脱,只得上前答话:“拜见宁王。”可刚要提及名讳


    时却是多留了个心眼,继而道:“在下姓秦,单名一个松字。”


    “原来是秦 公子,”宁王微笑点头,又朝着老鸨唤道:“云些姑娘,本王欲


    借你这位秦 公子共饮几杯,你可愿意?”


    不待云些开口,老鸨便答应了下来:“王爷说得哪里话,云些姑娘自是要下


    去准备的,春宵夜长,不急这一刻的。”


    “如此便好,去备酒席吧!”宁王微微点头,再度朝吕松看来:“秦 公子,


    可愿共饮否?”